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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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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老蒋给云峰简单介绍了办事处的另外两个同事,然后就出门去了。两个同事都是女的,都是外地到广州来闯世界的,广州本地女孩子没人会愿意到他们这个小破办事处来。两个人一个叫高璇,一个叫唐燕玲,年龄都不大,都是湖南人。高璇是湖南岳阳一个Y中专毕业的,毕业就跑到深圳,投靠同学在华强北做店员卖手机。混了半年东跳西跳,一直很落魄,钱也快用完了。后来一次老蒋到深圳一个客户那里去办事情,正好碰到她来见工,因为打字速度很慢所以客户不要她。老蒋看这个小女孩子还有几分姿色,人看起来也比较老实,就把她带回了广州做办事处的文员,平时就管管办公室里面的杂事,接个电话什么的。老蒋就是有个这缺点,虽然都在商海沉浮了很多年,但是仍然丢不掉一些国营单位干部的性格,很多时候看人就只喜欢看个表面,特别注重第一印象。不过当然这是对高璇这种无关痛痒的人,对于重要的人,老蒋立即就会恢复他娃的商人本色,呵呵。

高璇在办事处呆了大半年,和老蒋混得很熟。这个女孩子很清楚她的身份,对老蒋也有点感激之情,所以做事就比较本分,也不多嘴。老蒋后来就比较信任她了,开了好几拨小孩子,但是都一直把她留下,而且还给她涨了工资。后来高璇在岳阳那个Y中专有个小一级的师妹,毕业也跑来闯广东(湖南人在广东的实在太多了),高璇就把她介绍到办事处来,就是现在办事处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唐燕玲。唐燕玲是学财会的,老蒋就让她做那个空壳“讯天公司”的帐。反正都是空壳,随便乱做每月交点钱给税务意思一下就行了。当然办事处真正的资金怎么回事只有老蒋一个人知道,他娃和西安单线联系。

两个女孩子都知道云峰是西安派来常驻的,虽然都是老蒋下面的喽罗,但和他们的身份可大不一样。于是两个人一口一个“李哥”“李大哥”,叫得云峰直起鸡皮疙瘩。但是他娃立即就稳定了下来,马上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中午还请他们吃了个小饭。现在的云峰已经是一个比较有主见的人了,环境改变人的力量是惊人的。

只不过吃饭的时候,云峰忍不住多看了长的较漂亮的高璇几眼,扫描人家的两坨和屁股。让我们原谅云峰,任何一个男人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成熟风尘女“强行开苞”,第二天见了女人,心里面没点啥活动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娃不正常。

老蒋直到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才钻回办事处来。把云峰叫进里间,关上门,然后给他交待了一下目前准备让他负责的事。主要就两件,一件是每周造报表,给西安的周总(就是那个西安公司班子里表面上管这个广州办事处的副总)汇报每周业务上的事情,以及“关系客户”的走货情况;另外一件就是随时跟着老蒋吃饭见人,为以后独立做事情作准备。还有就是这些事情不能让高璇和唐燕玲知道,云峰表面上的工作是“负责办公室管理”,职务是“主任助理”。老蒋甚至还把里间的钥匙都给了云峰,告诉云峰上班就坐大班桌,他自己一般在办事处的时候很少。所有和西安那边来往通讯的资料、业务纪录这些东西都在里间,让云峰可要保管好。

云峰晚上回到宿舍后,仔细仔细的揣摩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比较模糊的结论:老蒋现在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毕竟他刚来,老蒋不可能向他全盘托出这个办事处的玩法。洗澡上床后,他躺在床上又想了一会儿,认为办事处应该有三层关系:1。第一层,表面上的,中国XX器材西北公司广州办事处,一个普通的驻外地办事处而已,这是对外公开的 2。第二层,是属于公司的人知道,但是在广州招聘的员工不知道或者并不是十分清楚的,就是用那个讯天公司的牌子,利用公司瞒着北京总公司私自持有的一些进口专营权,在广州作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给公司创造不入账的额外收入,让西安那些大爷手里面有几个“活钱” 3。第三层,就是老蒋瞒着自己的。关于这一层,云峰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只是认为,老蒋一来就把第二层的工作内容分派给自己了,那就是说,第二层还不是什么最关键的地方。。。但是还会有什么是最关键的呢?他想不出来,再想就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老蒋也只是上午来呆了半个小时,和云峰边抽烟边瞎片了点西安公司里面的花边新闻,然后就出门了。给云峰说是“我先走了,你没事也可以出去随便玩玩。不认识路就让高璇陪陪你”。

老蒋走了后,云峰就在里间大班桌上坐下来,把所有业务资料那些东西全部抱出来,慢慢整理。结果弄了一天,整得他在心里把老蒋的所有女性亲属都日了一遍,也没理出个头绪来,资料记录完全是一塌糊涂。他冷静下来想了想,把唐燕玲叫进来,问她每个月老蒋是怎么给她们发工资的,小唐说“都是老蒋用现金给我们发的”。

小唐出去后,云峰靠在大班椅上前后晃荡,烟抽了好几支,终于悟出了点头绪:广州办事处绝对还有另外一套玩法,这套玩法是老蒋一个人在整,就是那第三层的东西。而且这个第三层,说不定西安那边的周总都不知道,他只是表面上管这个广州办事处的。但是。。。云峰又点了根烟继续抽,抽完了后又想通了一点:就算周总不知道的话,那西安公司里绝对有其他老大知道这个第三层,会是谁呢?总老大?因为老蒋既然敢这么爽快地就让云峰进入了第二层,还具体负责很多事,那他多半就是根本不怕云峰会知道第三层,肯定也不怕云峰向公司反映什么。他娃既然根本不怕,那就是说西安那边,一定还有很牛逼的老大在罩这个第三层。。。

云峰都有点想晕了,最后一转念:管他妈的,老蒋对我还不错,老子相机行事就行了。估计老蒋愿意让我来,应该还是真心实意想培养一个帮手的。就算是狼狈为奸,那也要有人搭个手三!老蒋就算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害人的话也不太可能来害我,老子是公司的人,那样害起来成本有点高哈,嘿嘿。

云峰想通了,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又请高璇和小唐吃了盘晚饭。不过这盘没有盯到人家高璇乱看了,云峰本质上其实还是老实孩子哈。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就过去了3、4个月。云峰在广州已经呆的比较熟悉了,办事处的工作也比较顺利。每天就是去晃荡一下,没事就和两个女孩子乱片,周末按老蒋给的数据假巴意思地作个报表给西安传真过去(云峰甚至都怀疑周总可能根本就没有每周仔细看,因为从来都没有主动打电话到广州来过)。另外一项工作就是隔三差五的和老蒋出去FB见人,经常都是喝的横着回石牌。

这段时期有两个事情值得缩缩。一个是云峰发现了老蒋狗日的原来在广州包的有女人。某天下午,他正趴在里间大班桌上睡午觉,突然被外间的叫喊声惊醒,一个东北口音的女人在大喊“蒋仕源,你他妈的给老娘滚出来!”紧接着又是摔东西的声音。云峰赶忙跑出去一看,一个妆画的像鬼一样的30多岁的女人,正在外间和高璇推推搡搡。她要想进来,高璇使劲在拦她,小唐在旁边吓得快哭了。云峰大声喊“你干嘛?你再乱嚷嚷我叫保安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理他,趁高璇愣神的时候几步冲进里间,发现老蒋确实不在,才悻悻的出来了,然后旁若无人地摔门而去。云峰问高璇“这人干啥的?”高璇顿了下说“是老蒋以前的。。。朋友”云峰想了下,笑笑说“是老蒋的女人吧?”高璇不屑地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闹一下”

后来有次,和老蒋出去吃饭见人的时候,老蒋又带了个20多岁的女的,四川的,身上的香水味道能把隔街的狗都薰晕;后来快夏天的时候,又换了个江西的女的,勒在身上的衣服估计幼儿园的孩子都能穿,满眼都是肉。要是以前在西安,云峰可能会对老蒋很B4,但是现在,他不会这么看了。再说人家老蒋本来就是离了婚的,又不是在搞婚外恋,包N奶那是名正言顺,所以云峰最多评价“品味较成问题”。

另外一个值得缩缩的事情就是高璇,云峰发现这小女孩子其实心机挺重的。刚来办事处时,云峰对她印象还很好,也可能是潜意识里面模模糊糊觉得有点杨波的影子,但是后来就发现他妈这小女孩水有点深。五一节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上半年效益还不错,老蒋心情也好,就办事处四个人一起到附近天河路上的一家好馆子去吃喝了一顿。高璇那天打扮的特别妖艳,在饭桌上喝了酒后竟然当着老蒋和小唐的面给云峰夹了好几次菜。后来吃完了还装醉,让云峰送她回家。云峰当然也不傻,随便撒了个慌就跑球了。他心里面很清楚,像这种外省小地方跑到大城市来闯世界的女孩子,尤其是到广东这边来的,那个。。。怎么说呢,我们只能说,希望不要引起正在阅读的有相同处境的女性朋友的反感。我们摆的都是老实龙门阵,有一说一哈。这些女孩子很多都心机较重,生存的压力或者说是更好生活的诱惑,会把一个本来很单纯的女孩子变得不再单纯。在挑选男人的问题上,她们比大城市的女孩子更会“精打细算”。尤其是在广州深圳那种环境下,像高璇这种内地小地方来的,有点姿色但是又没太高文凭、没太多本事的女孩子,能够老实打工不去做二奶都已经很不错了。

云峰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国营单位带干部指标的正式职工,再加上是大城市的孩子,他娃还是比较“爱惜羽毛”的。高璇和小唐不同,小唐是真老实,高璇是“面带猪像,心头嘹亮”。她家在岳阳郊县的一个小镇上,并不像小唐一样是农村孩子,所以本身心气就比较高。只读了个Y中专的她来闯广东,一直就在默默地寻找着改变命运的机会。貌似最初还打过老蒋的主意,要不是老蒋嫌他年龄太小怕以后不好收拾,早就把她日了。

大家读到这里,是不是感觉离我们平时的朝九晚五平静生活有点远了?有点混乱,有点灰暗?觉得自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里面根本呆不下去?我们只能说,在广东,这些事情太普通了。云峰呆也得呆,不呆也得呆。并不是每一个70s大学生毕业就进入了好单位大公司,天天在高档装修的办公间里吹空调聊MSN,过所谓的白领生活。这个社会还是有很多我们并不熟悉的东西的。《最后时刻》和《让青春继续》不一样,《让青春继续》很多时候都刻意回避了这些直白的现实,而尽量突出理想化的东西。我们认为这样是不合适的,在《最后时刻》里面,我们力图更加真实,更加直白,最好就是“原音重现”。


日子到了夏天,云峰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可以说是广州办事处的日常工作,他都可以一个人干下来了。老蒋基本上已经完全放手,把云峰自定义的“第二层”里面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扔给了他。当然,“第三层”还是他娃一个人暗起在整。云峰也不急,他知道,老蒋总有一天会把他拖进第三层的。办事处给西安报的所有业务利润(就是给公司创造的收入),最高的一个月都还不到10万块钱,还没有办事处这边的所有开销高。老蒋每个月报的招待费都有好几万,再加上办公室的房租,租车养车的费用,在黄埔那边租的一个小仓库的费用,高璇和小唐的工资,每个月讯天公司假巴意思交的税这些乱七八糟的,算下来其实根本就没利润。但是办事处的利润数字只要报给了西安,就要一分不少交那么多钱上去的。那这些费用支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云峰根本不急,他知道那个“第三层”应该才是真正创造利润的,甚至就是广州办事处一直这么“体外循环”存在着的主要原因。

这么些日子来,老蒋其实对云峰真的不错。放给他的事情从来不过问,而且每月给云峰发的奖金说老实话还是很对得起人,多的时候有5、6K,就算少的时候都有3K。再加上云峰在西安领的行政工资(只有几百块,是要交税的,都懂得起哈,所以云峰离开西安的时候就直接把工资卡上交给了老妈,老妈特仔细的每个月发工资那天都要跑到厂门口的银行去查询好几次,呵呵),他当时的收入真的算是不错了,毕竟我们才刚刚毕业一年啊。我记得99年的夏天,我在离开本系统的最后一个月拿到的所有米米加起来才3k,还是在移X拿的,日哦。

云峰钱多了也没乱用。没有换住的地方,仍然住在鱼龙混杂的石牌小破房子里,反正是办事处出钱,不住白不住。抽的烟也没有升格,只不过变为身上带两包:一包三五,有外人的时候抽,一包普通白沙,自己一个人时抽。另外还阴秋秋地跑到上下九去买了几身Y西装Y衬衫Y金利来,再加两双Y皮鞋,做销售的还是要有个样子三,呵呵。

但是他没有把每月攒下的钱寄回西安,并不是不关心贫寒家里的父母,而是这时的云峰,已经开始慢慢开窍了。他知道,这些钱虽然不太多,但是他必须全部留在身边,以后一定有用的着的时候。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早就相信这一点。老蒋每次带他出去花差,都是别人买单(如果老蒋自己买单就从来不会带他去,云峰认为这也是有“第三层”存在的证据之一)。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给别人买单的。

另外这段时间也认识了些人,有前面提到的几个公司的,还有广东本地本系统的,其它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通讯器材公司、XX建设公司,XX工程公司一类的。公司手里的几个东西的进口专营权,在前面没有详细写,因为不太好写(在《最后时刻》里面很多东西都不能写的太露骨,只能靠大家去悟了),只能大概说一下:都是一些比较“另类”的玩意儿,一般大的通讯厂商不会生产这些东西,因为客户面比较窄。国内的渣渣厂生产的,质量又恼火,所以这些东西的用户一般都比较喜欢用进口的。这些东西在市面上一般是不零售的,都是单位公司在买。在中国大陆还不是很“开放”的时候,买这些东西一般得要有介绍信才行(当然现在是乱买了,妈的枪都能买,还有啥不能买?)。云峰他们就是暗起占的有这个资源,所以狗日阴到赚钱。其实他们那个进口专营权是西北地区的(或者是只在陕西,记不太清楚了),照理说是不能在广州整的,但是广东这边需求量大,好卖。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广州本地注册个空壳“讯天公司”的原因。详细的不多说了,各人自己领悟哈。


到了8月份,云峰觉得基本上已经在广州安定下来,比较合适了,还是该和大学同学联系一下了。俗话说关系关系,“同过窗”那可是第一铁,社会上再怎么乱混,再发达再落魄,同学之情还是很难丢得掉的。云峰这人其实阴到有点好面子,他不像我。我是哪怕混得再恼火,到了同学的码头只要有时间都会很愿意和同学见见面。他娃很多时候就一直有点爱暗起。当然我们也不能怪他,毕业大家都是分配到局子里,就他一个人给莫名其妙分到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公司”里去了,换了谁都肯定有点想法三。在西安的时候他就只和大傻联系,连张俊都不知道他的近况。

现在终于在广州混出点小样子出来了,名片上还是“主任助理”,呵呵,所以他娃觉得还是可以和同学见见了。程璐是同班同学,不用说了;德仔是我们一伙的内伙子,也不用说了;当然,还有王越灵,再咋个还是当年在学校里“谈过心”的哈。还有一些当时在学校里玩的很熟的不同系或者不同级的广东籍校友,可能也该联系联系。

他想了很久,先见谁?程璐和他的关系其实只能算一般,她们全班女生都喜欢张俊,程璐再“冰山”也不可能免俗啊。再加上她其实有点反感云峰没事就和大傻混在一起,半开玩笑地说过“跟在何枫背后像个狗腿子师爷一样”(当然这话只私下给我说过,对同学的看法随随便便就说出口那就不叫“冰山”了)。但是云峰知道,在广州呆的话,程璐必须要见,她家里的背景说不定以后在业务上还能帮到自己;另外再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如果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让她拉一把,应该问题不大吧?

德仔,这傻逼也得要见见的。我们一伙人里面就数德仔小算盘最多,随时都在东算计西算计,脸上还一脸憨相的极有迷惑性。不过他娃有个优点就是从来不算计自己人,这还算不错。老蒋有次和云峰喝酒的时候,告诉他一个自己总结的经验“在生意场上混的男人,如果发现在这个城市里能够帮到自己的人,女的比男的多,那你基本上就完了,赶紧转移战场吧”云峰认为这是个至理名言,所以他认为应该要和德仔保持联系。

还有就是王越灵,这个。。。其实云峰很想见见她。啥子“红颜知己”那些P话我们就不说了,不然就变成YY小说了(另外在广东那边和香港一样,你娃不要随随便便就给同龄的女性朋友说,希望你做我的“红颜知己”;给年龄小一辈的女性朋友说,希望你做我的“干女儿”,在那边这两个词通常都是二奶或者是小老婆的比较文雅的说法)。说老实话王越灵那样子,怎么都没法让人把一个“印度女人”和那种“都市情爱小说”里描写的,在暧昧烛光下窃窃私语的随时准备让你日她的所谓“红颜知己”联系起来,这他妈简直无法联想!云峰想见她的原因是:只有在她面前,自己才能完全放的开,什么话都可以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在潜意识里感觉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女人面前才能展现出真实自我。遗憾的是,很多时候这个女性角色并不是自己的老婆(可能很多男人都感觉老婆对自己“有威胁”,呵呵)

于是就先见了王越灵。云峰留的有她潮州家里面的电话,打过去乱问一番后就知道了她在广州的手机号码,然后两个人就在夜色朦胧下的珠江新城边的江边见面了。王越灵已经大变样,留起了长发,画了妆,虽然仍然不太漂亮,但是和学校里的那个“印度女人”已经差很远了。云峰刚开始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已经有2年没有见过面。王越灵刚开始也很客气,一个劲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下午很忙一直在外面跑,所以只好约在这里见面。她说应该她去天河路那边找云峰的,你是客人嘛,呵呵。

但是两个人一进了附近的一家酒楼包间吃饭,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当初在学校里的那种“篮球场夜谈”的氛围就又回来了。两个人喝酒,喝完了就回忆,回忆完了继续喝,又喝完了,就该谈谈现在了。王越灵说她还没谈朋友,不过在潮州的父母比较急,在广州的姐姐也天天逼,8过她无所谓,仍然一幅在学校里的我行我素的样子。云峰关心“你也该上点了心了啊,本系统里的帅小伙不少啊呵呵”“我不担心啦,我担心什么,担心也没用。。。喜欢的人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不感兴趣”

冷场半分钟。

“你呢?你怎么样?”王越灵问云峰
云峰叹口气,把杨波的事情慢慢说了
王越灵貌似有点生气“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很过分噢!”
“也不是。。。也不能怪人家,都是我吧,我太天真了”
“切,你还天真?你才不天真呢(有点暧昧了哈)。。。就是人家看不上你嘛”
“对,是他看不上我,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呵呵,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不是吧,应该心里还想着她吧?那你回西安去还找她不?”

云峰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点根烟说“回啥西安啊?老子是派过来常驻的。。。基本上就是长期呆在广州了”
王越灵轻轻地笑了一下,喝酒,没说话

喝到后来,云峰又把那次和大傻开车撞人被农民追打的事当个笑话讲给王越灵听。王越灵刚开始还哈哈大笑,后来听到云峰的手指被打了,赶忙很关心的问“那你手现在怎么样了?”云峰把左手伸出来,活动了下那三根手指,说“还那样,受力的时候就有点疼,可能是还没完全适应广州这边的气候”

后来两个人吃完了,云峰打车送王越灵回家,才发现王越灵住在花城苑的。我日,豪宅啊!王越灵轻描淡写地说“家里给我买的旧房,还一般吧”。连出租车司机都转头来看了王越灵一眼,妈的二沙岛还一般?日。。。不过云峰倒是不怎么吃惊,他在学校时就知道王越灵家里是潮州做生意的,在广东好些地方都有产业,整的海得很。你以为广州市局是那么好进的?王越灵要是没这个背景她一个非广州籍的毕业生根本不可能分进去。

很多看《让青春继续》的小朋友后来都给我们反映过一个问题:怎么百脑在本系统的同学朋友很多都是家里面特牛逼的呀?是不是乱编的呀?我们抽空在这里缩缩:前几年不光是本系统,包括电力,石油,金融,海关,烟草,民航,甚至公+安这些“资源垄断”系统,你如果没背景没关系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进去的。就算像我,像云峰,像《让青春继续》里面我在普华的同事老杨,像我们这种本身没背景,但是误打误撞读了个系统院校然后被分配进去的,在里面照样也没法混,只能永远卖苦力拿点辛苦钱。当时的说法就是“扫厕所的都有关系”。也许这就是朝廷智囊成天挂在嘴上的“经济改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说太深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各人都懂哈。


过了一个月,可能是王越灵把云峰到了广州的事情告诉了德仔,然后这个消息就在同学中间传开了。云峰某天上班,正在和一个到办事处谈业务的客户公司的娃在里间吹牛乱摆,突然收到个电话。他一接,大傻那口陕西话就在里面开骂了,说了一大堆云峰狗日不地道,从西安走了竟然没告诉他。云峰只好赔笑脸,撒谎说本来以为是出差,没想到来了就回不去了。

说起大傻,这里要插一句,比较搞笑。他娃自从早早结婚后就变得有点家庭妇男,也有可能是因为调到市局机关坐办公室,和老妈并肩作战了,言行举止这些就收敛了很多,从此当年的猛男就一去不复返。他娃在办公室呆着成天摸皮擦痒,没事干就喜欢到处给同学朋友打电话乱片,后来竟然就逐渐成了“信息中心”。哪个同学没消息了你只管打电话问他,他绝对能给你打听出来。打听出来还不算完,他娃还要一一通知“谁谁谁又调到哪里去了,谁谁谁又失恋了,谁谁谁又养了条狗昨天把人给咬了。。。”乱七八糟的。幸好我毕业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否则老子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哈哈。

半个小时后云峰送走客户的那娃,刚回里间来,电话就开始被连番轰炸了。最先是德仔,一来就贼豁豁地笑“嘿嘿,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李助理以后要多关照啦。。。”
然后是守哥“我操兄弟混的不错啊!啥时候哥们儿来广州,你可得大鱼大肉伺候舒服了。。。”
接着又是胖子“我操你丫消失快一年了,是不是把哥们儿忘了?。。。有机会我帮你活动活动,争取调到北京总公司,咱俩哥们儿谁跟谁啊?”(太他妈虚伪了)
然后我“你丫没事要多体检一下,我操听说广州那边挺猛的,记住要随时带套,东西是自己的,整烂了别人是不赔的。。。”
然后张俊“云峰,祝贺你!你也挺不容易的,一定要好好干啊。我如果有机会到广州出差一定来看看你和冰山,给你们捎兰州的白兰瓜。。。”(你看看,怪不得女生都喜欢张俊,妈的硬是就和我们那帮烂人不一样)

最后快下班的时候,程璐的电话才打过来“不好意思啊云峰,我一直不知道你来广州了,现在才给你电话。。。呵呵你说那里去了,我工作挺忙的。。。生活还习惯就好,这边气候是和北方差别很大。。。”

最后云峰想想,妈的干脆请在广州的同学聚一次算了,免得一个个的见面。而且说老实话大家分开一年多了,心里面其实也真的很想赶快见见的。然后在电话里给程璐说了,又给王越灵和德仔打电话,约好周末在海珠的那个“三秦故地”吃饭(就是刚来广州时老蒋带他去的那里)。德仔虾子一如既往的在电话里唧唧歪歪,说什么他从珠海过来太远,他感冒了要晕车,云峰毛了“我操你丫到底来不来?”德仔马上馅笑“来,来,肯定来!嘿嘿”


第二天,下午5点过的时候,老蒋突然钻到了办事处,色迷迷地和高璇小唐乱片一阵后,看了看表,说6点了,让她们两个下班了。

等两个女孩子走后,老蒋对云峰说“云峰,晚上有饭局”云峰说“嗯,现在走?”老蒋却没动,反而坐了下来,给云峰发烟,然后自己也点上,看着他说“云峰。。。你来广州都有大半年了,还习惯吧?”
云峰愣了一下,说“还行。。。怎么了?”
“嗯,这个。。。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肯定怀疑办事处的业务。。。有些问题,是吧?”
云峰看着老蒋,没说话。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老蒋吐出一口烟,慢慢地说“办事处就那么多业务,我们只有那么多配额那么多货。要一直玩下去,要让西安那些老大吃饱,不可能就这样玩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云峰揣摩着,轻轻点了下头。
老蒋顿了一会儿,说“我晚上带你去吃饭。然后还有工作。你记住,不管你看到什么,有什么想法,都不要当场说出来。。。不过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你不会那么傻的”

他们晚上开车去了顺德郊外,一家非常豪华清雅的馆子。包间里面,坐了四五个人。老蒋挨着介绍,海关的谁谁,边检的谁谁,公+安的谁谁,还有个穿武+警制服的,某支队的副政委。云峰一走进这家包间,心里面就是如临大敌一样的提到了12分的精神。他暗暗一想,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和边防有关系的。

吃喝的还算热闹,但是没喝多少酒,还有碗筷是空的,应该还有人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西装没打领带,一副社团人士的样子;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大家都喊他X总,应该是个老板。两个人来了大家才开始真正的喝酒。过了一阵,吃喝的差不多了,还不到9点钟,X总说“老地方吧”。

然后一群人出来,上车,回了广州市区,去了白云山那边一家。这里不是一般地方,据我所知这里的MM几乎都是兼职的。在外面玩过的都知道,越是兼职的多,地方越高档。云峰挑了个长相清纯的MM。这女孩子在床上说自己当过空姐,现在在中大读书,谁他妈知道是不是真的。云峰在心里面说:管他的,没准这是唯一有机会日空姐呢。。。(世事难料,呵呵,1年以后估计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弄完了出来,门外有专门的服务生小姐等着,把云峰带到一个小休息厅。里面没有人,只有那个吃饭时的黑西装“社团人士”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向云峰笑笑,用广式普通话说“我姓范,应该比你年龄大,你叫我范哥好了。。。老蒋已经给我说过你了,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请多关照”云峰也点点头,两个人开始抽烟。

过了一会儿老蒋出来了,范哥站起来说“玩的还愉快吧?”老蒋点下头,淫笑几声,然后把车钥匙扔给范哥。范哥不动声色地就出去了,过了10分钟后回来把车钥匙还给老蒋,说“好了”


广州的初秋深夜,仍然很闷热。老白云机场旁边的大件路,老蒋慢慢地开着车,没有说话。云峰坐在副驾上,也没说话。他在等老蒋先开口。

到了一个路上没车的寂静地段,老蒋把车停了,把大灯关掉。然后下车打开后备箱,拎了一个大服装袋回到驾驶座上。就着昏暗的路灯,云峰看到服装袋里面全是一捆一捆的钱。他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这是刚才范哥放进去的。

老蒋点上烟,慢慢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了。。。西安那边,有人在向北京总公司整材料打报告。。。云峰,你要相信我,我把你拖进来,绝对不是害你。我走了以后,在广州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如果要想在这边继续混下去,不这样搞是不行的。我这次带你来,就是带着你见下这些人,以后你自己才能玩下去。。。”

云峰听老蒋慢慢说着,终于完全明白了:
广州办事处的成立,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是西安公司里班子决定的。而是有一个公司已经内退的副总,叫老苏,他通过一些特殊关系,利用公司的名义在西安拿到的那几个进口专营权。然后取得公司班子的默许,让早年给自己当过司机的老蒋到广州去管这个办事处。广州办事处的表面业务,就是靠那几个进口专营权,在广州倒买倒卖一些东西,然后每个月给西安交利润。那时候的中国XX器材公司系统,整个系统其实都不是很有钱,在本系统里面是相当穷的单位。既然每个月能够有个7、8万,甚至10来万的额外收入,搞搞小金库,给职工发点奖金,另外班子成员每人再分点,也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外水了。所以西安那边就明知是有点违规的,但是还是一直默许甚至支持这个广州办事处的存在。

但是内退的副总老苏,他搞这几个进口专营权可不是只为了公司,不然他是傻的?那他妈他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这个办事处每月向公司交的利润,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云峰自定义的那“第三层”的玩意儿,老蒋每个月要向老苏交不少钱,另外逢年过节还要私自向公司里的班子成员每人送一些钱。这部分钱其实才是广州办事处能够一直这么存在的根本原因。不然为了每个月给公司增加7、8万账外收入就背上“违规经营”的帽子,公司班子可没人会这么傻。

老蒋每月要私自向西安那边交多少钱?他没有告诉云峰。但是云峰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部分钱是怎么来的?那些进口专营权的东西,只要是专营,就绝对会有走私,更何况这他妈是在广东。今天晚上“活动”的这些人,都是这个“产业链”里面的一员。有人给钱,有人收钱。那个X总是香港人,一直在广东这边做这些东西的生意。基本上可以说,当时在广东能买到的通讯和监控这些方面的进口商品,至少有一半都是从他那里出来的。他的东西几乎100%都是走私。(那个范哥是社团人士,X总的Partner,具体负责“业务”的)X总既然玩的这么大,仅仅只靠今天晚上“活动”的那些穿制服的朋友是罩不住他的。那些人最多只能保证范哥手下的小弟能平安把东西运进来。但是你要在广东正儿八经地卖,正南旗北的“全国销售”,没有“牌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则就只有永远混小走私,永远赚点血水钱。当时在广东,手里有“牌子”的不只一家,据云峰知道至少都有七八家(有一半都是和本系统有关的单位)。但是老蒋最大胆,只有他敢这样玩:他利用进口专营权,给X总的东西“贴标签”,这些东西就变成来路正当的了,“贴”一次X总给他分一次成。就这么简单,每月私自向西安交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那老苏知不知道老蒋在广州这边这样玩?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睁只眼闭只眼。钱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封口。

这样玩了好几年,云峰也不知道老蒋总共赚了多少黑钱,反正应该是一个相当骇人的数字。到了99年夏天,云峰来了广州将近半年的时候,西安公司班子发生了一些变动。和所有国营单位的人事变动一样,整你妈的鸡飞狗跳的。老苏在西安有点紧张,老蒋在广州这边却傻乎乎的没有嗅到紧张气氛,和老苏也没有沟通好。反正最后就是西安那边整的有点黄起了,有人在向北京总公司寄材料。

老蒋看着云峰,慢慢地说“我周末就回西安了。。。说是让老子回去给班子汇报一下工作。贼你妈啊,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是不可能再回广州来了,以后这边,就你一个人了”

云峰想了好一下,说“那公司会不会把我也调回去?”
“不会!”老蒋很肯定地说“我问过老苏了,他的意思是不会放弃这个办事处,把你也调回去这边就没人了。。。再说派谁来?没人愿意来。你个娃难道还想回西安去继续混仓库?”
云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蒋把那个服装袋打开,数出10小沓钱,应该是10万,递给云峰“这钱你拿着,不然我走了后你在这边没法继续玩,老苏也会怪我没把屁股擦干净”


第二天上班,老蒋一直没有来。云峰一直在办公室呆坐,一枝接一枝地抽烟,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高璇好几次进来没话找话,云峰理都不想理她。

快下班的时候,老蒋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云峰晚上活动。然后晚上带着云峰,和X总单独吃了一次饭。算是正式地给X总介绍了一下云峰。X总做到这么大的生意,其实很会做人的。他娃一个劲地说着“遗憾遗憾,以后如果你们那边理顺了,我们再联系。来日方长嘛,钱是赚不完的。。。”

老蒋周五下午就走了,云峰还到机场去送了他。他只拎了一个公文包,其他啥都没带。云峰有点疑惑他在广州呆了4、5年,怎么会一点行李都没有。老蒋笑“啥行李啊。。。都是累赘,我早处理了。有钱了啥都可以不要,你以后多半也会这样想的。”云峰问他回西安了是不是就离开公司了。老蒋沉吟了一下“看吧,看最后咋处理。。。如果没啥事我可能会和朋友去铜川买俩煤矿玩玩”

送走老蒋后,云峰站在候机楼大厅里,发了阵呆。他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两眼无神地看着大厅里穿梭不息的旅客。大家读到这里,可能心里面都在浮现一个词:“命运未卜”。是啊,的确是这样。我和云峰,我们两个是在当年的大学同学里面,毕业后的改变最大的两个人,也可以说是成长最快的两个人。如果时间没有算错的话,我这个时候应该正坐在北京五棵松的安易公司6楼办公室里,兴奋地对着15寸球面显示器开始真正的“第一份工作”;而云峰,正穿着一身Y西装打着Y金利来领带,两眼无神地站在白云机场的候机厅里发呆。。。


回到城里后,6点过了。云峰回办事处看了看,两个女孩子都已经下班,门也锁好了。他于是赶忙钻到楼道头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望头上抹了点水摩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冲下楼,打了个车往河南赶。

晚上在“三秦故地”,4个同学见面了。德仔仍然是那个老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只不过穿的好点了;程璐和学校里面不太一样,打扮的比较成熟了。王越灵因为比我们大一级,以前在学校里只和德仔很熟(都是广东老乡),和程璐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来了后一聊,同在广州本系统,话题一多了自然就熟了,呵呵。

云峰是最后一个到的,刚一坐下几个人就说“哇赛,做大生意的是不一样啊。。。这么忙啊。。。”云峰只能苦笑“啥呀,我比你们可差远了。。。哪敢和你们局子里的比啊!”德仔立即开始诉苦,渣渣哇哇地一大通。云峰懒得理他,大喊喝酒喝酒。

这种同学聚会,无非就是回忆回忆再回忆,然后烂醉一通。那天大家说的比较多的就是个人问题。

德仔先说,有女朋友了,营业厅的。立即招致大家讥笑,王越灵直接说“太没品了!”程璐只笑不说话,云峰也大声说“确实不行!”德仔脸都涨红了“我靠!你们怎么这样说啊?人家人漂亮每天看着赏心悦目啊!反正我喜欢”大家哄笑

然后程璐说,在谈。王越灵以为是单位里的,立即兴趣大增,问“谁谁谁?我认识不?”程璐笑笑说“不是单位里的。。。你呢?”

王越灵很干脆的说“没有,没目标,没人要啊!”德仔正要冒一句“在西安的时候。。。”云峰马上盯他一眼,他娃立即就哑起了

然后云峰说“我啊。。。我一个人,没目标,啥都没有。比较可怜啊嘿嘿”大家又哄笑。程璐这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很兴奋地说“对了对了,我们办公室有一个小女孩子,本系统中专毕业的,人很好啊,云峰我给你介绍吧?”云峰一听,“小女孩子”“中专毕业的”,马上想起杨波,心里面一阵五味翻腾。。。


周一上班后,云峰在办公室坐立不安的呆了一天,到了下班西安那边都没有电话过来。他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应该没啥事吧?。。。公司会把我怎么处置呢?调回西安?让我一个人留在广州?越想越想不出任何头绪。。。

他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月,西安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也给老蒋打过几次电话,但是老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每次都是“看吧。。。应该没啥大问题。。。”到了国庆节放假前几天,云峰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周总这时终于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是他娃第一次主动打电话到广州)。一来就乱片,东三四西五六的吹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才慢慢地说“云峰啊,你现在呢。。。不要乱想啥,啊,老蒋这次调回西安,是班子决定的,也是工作需要嘛。。。你呢,就还是仍然留在广州,暂时把办事处的工作带一带,啊,带一带。。。公司这边,你不要担心什么,我们对广州办事处的工作还是支持的。。。”

整整说了2个小时。

云峰放下电话的时候,手都是麻的。他站起来,转到窗户边,静静看着远处的中信广场,心里却在惊涛骇浪地上下翻滚。周总把意思说的很明确了,公司不会撤销广州办事处,留他一个人在这边“发展业务”,但是以后,不会有资金上的支持;“讯天公司”的那几个进口专营权,也暂时只能用“最不算违规”最小的一个,另外两个先暂时不准用了,啥时候能用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这唯一一个能用的,每一次业务也都要先西安那边批准了才能签合同。也就是说,以后广州办事处只能“正当经营”了,而且公司以后不可能拨一分钱过来。。。

云峰在心里面默默地说“这他妈不是要逼死我吗?。。。”他知道公司的几大爷仍然还是舍不得这个利益,但是目前,不可能再让办事处像以前那样乱整了。留他一个人在这边,无非就是斩草不除根,留点想头在这边,万一以后又有机会呢?但是对云峰,他们只能是让你自生自灭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公司除了每个月给你发几百块钱行政工资和给你一个广州办事处的牌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云峰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王越灵,在她家里喝的大醉。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会想起自己的“知己”。。。王越灵跑上跑下,给云峰做菜,陪他喝酒,云峰喝醉了以后给他灌茶、灌醋,把他拖到沙发上睡了。云峰什么都没给王越灵说,他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人怎么能把苦楚讲给女人听呢?更何况人家王越灵和你啥关系都没有。


第二天,云峰把高璇和小唐叫到里间,委婉地说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了。高璇比较强,没什么反应,估计是先就找好下家了。小唐很沮丧,要哭要哭的样子,因为这是她在广州的第一份工作。云峰心里面很不忍,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给他们两个结了工资,结了黄埔那边的小仓库,结了车行的车,把办公室也退租了,东西变卖掉。云峰数数老蒋留给他的钱,只剩3万多了。就算再加上自己这大半年的积蓄,也只不过6万来块钱。

6万块钱,可能对于很多工作一年多的年轻人来说,算是不小的一笔钱了。但是别忘了云峰是国营单位的职工,他不可能像打工仔一样,把6万块钱装进口袋就辞职跑回老家娶媳妇生儿子去了。他要靠这6万块钱,支撑一个有货款周转的商业办事处!在广州这种大城市,我日谈何容易啊。。。写到这里,我都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云峰,真他妈牛叉!要是换成了我,老子说不定多半都会辞职跑球了。

到了10月中旬,云峰一个人在广州东跑西跑,Y皮鞋都跑烂了一双,终于在暨大西门边找到一个对外招租的小破写字楼。上面的房间里很多都是暨大校办或者是挂靠学校的虾米公司,还有很多“办证”一类的渣渣皮包公司,这种地方房租便宜。云峰租了一个几个大学生刚刚退租的小间,每月2200。办公桌椅就买了那几个大学生留下的,总共500。他刚去一坐下椅子就垮球了,摔了大马叉。

现在手里面只有一种东西能卖了,是一种专用线材。这玩意儿本来用的就不多,而且当时都已经出现了替代产品。以前人家买他们的,都是因为打包买,所以顺带一起买了。现在只有这一种卖,人家谁来买你的?我日这他妈怎么卖啊。。。云峰只好玩莽的了,以前的老客户一家一家打电话过去问,人家一听只能买一种,立马就不干了。电话一直打到了11月底,口水都他妈说成浆糊了,还是一张单子都没有签下来。

后来又突然发现空壳的讯天公司还是得要做账报税啊。云峰憋的没办法,只好给唐艳玲打传呼。小唐都已经在一家小超市上班了,但是接到云峰的传呼,下班还是过来了。她只是觉得,云峰人还不错,能帮就帮帮吧。云峰把小唐带到暨大里面的小炒店请她吃饭(学校里的便宜),很认真地说“小唐。。。你也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困难,我。。。我只能在这里请你吃饭。你别介意啊。。。我真的希望你能每月帮我做下账,只有你知道讯天公司的账该咋做。。。”小唐犹豫了一下,说“李大哥,我知道你人不错,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上班在芳村,离这里很远,所以我只能每个月晚上下班后来几次。。。你也不用给我工资了,请我吃顿晚饭就行”

在广东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与人之间仍然还是有真情存在的。老实的农家姑娘小唐,在这以后就这样风雨无阻地每月好几次倒两小时的公车,穿过整个广州城来帮云峰做账。因为回来太晚有次还在路上被摩托车抢过。高璇这时已经在做售楼小姐了,每月多的时候能挣上万(那时候的确是这样的),衣着光鲜,用的化妆品全是名牌,住在天河北精装公寓里,时不时会被来买房子的有钱人“请吃饭”。她混好了以后很看不起寒酸的小唐,说她脑子有水“那小破办事处还有什么前途啊?你还帮他?有病啊!”。高璇这种女孩子,她是只能共患难,不可能和还仍然在城中村挤出租屋的小唐共富贵的。

不过好人总会有好报,几年以后小唐和高璇的境遇就天上地下了。


1999年的冬天终于来了。云峰这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冬,发现年初从西安带来的冬衣根本不可能穿,老妈当时甚至把防寒服都给他塞进了行李的。这几个月来,每次父母打电话过来,他都是说“好地恨好地恨!莫事别担心!”其实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老蒋8月份回去了以后,一张单子都没签下来。“正当生意”那有那么好做?钱也逐渐减少,啥都他妈要钱:小破办公室的房租,小破租住房的房租,交通费,手机费,饭钱,烟钱。。。只见出去的不见进来的。

12月份的一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翻资料,突然收到个电话“是李云峰吧?。。。我是文荣啊。。。我操你怎么记不起我了?他妈我们小时候在新疆一起死过一会啊。。。”

云峰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刚来广州时老爸说过的那个以前在新疆的战友,文叔叔。打电话来的是他的儿子文荣,比云峰大好几岁。当时在新疆边境上的军营里,云峰老爸是营指导员,文荣老爸是副团长,两个人关系好的很,两家的儿子也经常裹在一起玩。云峰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次上初二的文荣带着他,骑着个28加重,跨了杆气枪跑去打野兔,结果一不小心跑到苏联那边去了,又迷了路,到太阳落山都没回来。两家的老汉儿急得跳脚,带了一个排的人换上便装,偷偷摸过边境去找,找了一晚上天快亮时才找到(幸好没被老毛子发现)。两个娃被找到的时候在戈壁滩上都快被冻硬了,回来后在卫生所足足躺了一个月。几年后云峰老爸为了媳妇儿,转业回西安了。文叔叔还一直在部队,后来又调了很多地方,最后在广东岸防部队退休的。文荣调皮捣蛋惯了,上到高二他老爸就把他送回湖南当兵。后来老爸一直在升官,部队里面又有人罩,文荣几下几下就给弄到了广州警备司令部,还和一个老爸战友的女儿结了婚,整你妈的风生水起的。

晚上两个人在馆子里喝的大醉。文荣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个野小子了,说话完全一副老大派头,一个劲地嚷“在广州,只能我能帮得上你的,兄弟尽管说话!”云峰心头苦笑,妈我卖的东西你们部队又用不上,有P用啊。。。再说虽然是小时候的铁哥们儿,但是现在都已经过了10好几年,心里面始终还是觉得有点隔阂。

云峰犹犹豫豫的,不愿说太多自己工作上的事。文荣喝高了就有点怒了,开始拍桌子骂人“妈逼你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是不?看不起我们当兵的了?。。。老子现在也是一杠三星啊,我操相当于研究生啊。。。”云峰哭笑不得,只好去抢他的杯子让他娃别喝了,劝了半天才劝住。

后来云峰还是架不住文荣的脾气,乱七八糟地把自己目前的处境说了一通,也发泄了一通。文荣撇撇嘴“不就这事么,好办好办,我老爸在广东的战友有很多都转业在你们本系统的。。。我帮你想想办法!”


云峰回家后,以为文荣说的完全是酒话,所以根本就没在意。仍然天天打电话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撞大运。但是没想到刚刚过了一周,文荣就打了个电话过来。然后带着云峰,开车去了中山,和一个中山下面某镇的本系统老大黄总吃饭。吃完了回来,云峰在车上问文荣“你咋会认识这个黄总?”文荣笑“他最早给我老爸当过警卫员呢。。。你再给他意思意思,拉拉关系,以后他那里只要需要你卖的那些东西,我保证他会把合同都给你!”

云峰半夜摸回石牌后,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东想西想。他虽然很感激幼时伙伴文荣的好意,这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意思意思”那可是要大出血的。黄总给文叔叔当过警卫员又怎么样,那他妈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人家现在肯赏脸和你吃顿饭无非都是看在文叔叔的面子上。。。而且广东本系统的流油程度那可是全国第一。我们毕业那会儿,都有传言(未经证实)说是珠三角本系统一个县局的年收入可以顶得上新疆整个自治区局的年收入,富的那他妈不是一般化!要是自己给黄总意思的话,这娃的胃口。。。我日啊,有点骇人。。。

而且云峰也实在想不出来,本系统局子里会有什么地方能用到他卖的那玩意儿。他们中国XX器材公司系统在广东本来就有个华南公司,广州还有个广东省局下面的省XX器材公司。云峰从来都没有想到在广东会和本系统局子里做生意,这他妈简直太玄了!

但是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他没有别的选择。人很多时候往往只能孤注一掷,要是啥事情都能心中有数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传奇故事了。

云峰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所有钱都取了出来。犹豫再三,然后把半年的房租水电费和生活费剃出来,刚好剩下5万。他把这5万用报纸包好,放进提包里,出门去了长途汽车站。

按说这种意思意思的方式,现在谁都知道哪还有送现金的?但是云峰就送现金,他在以后的商海生涯中,不管多大的数目,都送现金。自从那次亲眼目睹X总和范哥把一袋子钱放在老蒋的后备箱里,他就认定送现金是最好的方式,干脆直接。他娃根本就没想到那是和社团有关的,人家在分黑钱,难道还从银行转账?我日。。。

所以云峰在中山小镇的本系统黄总办公室里,把钱拿出来的时候,结结实实把黄总给吓了一跳,呵呵。但是老黄还是手忙脚乱地把钱收下了,中午还和云峰吃了顿饭。喝酒喝高兴了,老黄拍着云峰肩膀,用吐字不清的广式普通话说“小李,你很直,我们当过兵的人,喜欢这种性格。。。你放心,有生意的时候,我会给你电话的”

二百五啊二百五,云峰这个愣头青很多时候狗日还是鬼运气好。要是碰上其他人,估计早就把5万块“小”钱直接给他娃扔出去了,然后转过来背后就会骂“傻逼还真他妈会害人!”


1999年已经到了年底,千禧年来了。元旦节云峰哪都没去,在小屋子里看了两天电视。他现在只能干等了,除了这个啥办法也没有。后来想起小唐,于是出门到超市里买了点饺子,买了点饼干水果什么的,坐了一个多小时公车到芳村,在小唐破旧的出租房里,给小唐煮了顿饺子一起吃了,当是给一个人在广州打工的小唐过过节(说老实话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我承认我很难像云峰一样,能够把对人的这种关心之情自然而然地、很合适地表达出来,所以我没法像云峰一样自己做生意,我只能给人当帮手^_^)。小唐很感动,含着眼泪说“李大哥,我知道你也很难。。。你能来陪我一起过节,我真的挺感谢你的”。好几年以后,小唐都会说“还是老板在千禧年给我做的那顿饺子最好吃。。。”

元旦节过了没多久,云峰请文荣吃了顿饭,简单把事情说了下,坦言他心头没底。文荣满不在乎地说“你还是做生意的呢,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他妈又不是买猪肉,一手交钱一手割肉。。。那要是在我们部队里,求人办事等上好几年的事情都有呢!你慌啥慌?来来喝酒!”云峰想想也是,于是喝酒喝酒,一醉方休。。。

春节前,老爸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工作怎么样,啥时候回西安过节。云峰嘴巴一硬“好地恨,莫啥事!办事处发奖金了,我坐飞机回来!”老爸赶紧说“好好,我去咸阳接你!”

把电话一挂,云峰就傻了,他妈哪里还有钱坐飞机?我日啊。。。这下子整慌了,在办公室里转了半天圈圈。算算钱,房租水电生活费最多只能支撑到夏天。这部分钱一分也不能动,那拿啥过春节?妈的。。。只能借钱了

云峰想了很久,向谁借?文荣,开不了口;德仔,不愿意;王越灵,也不愿意,要在“知己”面前保留一点形象;小唐,更不能,人家比你还穷。那就只能是程璐了。程璐性格很冷,也是个好处,冰山一般都不多嘴。

云峰给程璐打电话,没想到她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打过来了,呵呵。。。王越灵让大家春节前聚一次”,云峰“啊?。。。那就聚吧。。。对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程璐微微有点吃惊,但是马上就说“生意上周转有点问题吧?没关系,你要多少?”云峰犹豫了一下“5000”,程璐想了想,说“好吧,什么时候过来拿?”云峰赶忙说“现在就来!”

当天晚上大家就聚了一次,不过这次不是外面馆子,是在王越灵家里。除了云峰,另外三个人都很高兴,闹腾了一晚上。后来走人的时候,程璐和德仔故意先走了,留下云峰和王越灵两个人。王越灵看云峰一直不太开心,问他怎么回事,他娃当然不能明说,憋了半天只好乱说一句“妈的买不到飞机票!”。没想到王越灵大叫“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姐夫就是南航的!明天我帮你问问。。。放心,一定能拿到票!”

程璐回到家,老爸已经睡了,老妈一个人在看电视,见她回来就赶紧去厨房把煲的汤端出来。程璐缩在沙发上,边喝汤边问“妈,你晓不晓得那个以前部里面的XX器材公司现在灵不灵?”老妈有点奇怪,想了想说“那地方啊,不是很清楚,可能你爸爸晓得。。。你问这个足啥?”程璐想了想,说“没事”。

过了两天,云峰给王越灵打电话问她怎么样,王越灵说已经给姐夫说了,那边回话应该没问题。其实春节机票不比火车票,也不是完全买不到,只是很难像平时一样拿到打折价而已。云峰在这之前根本就没坐过飞机,他娃还以为飞机票和火车票一样。王越灵却理解成了云峰想买最便宜的打折价,于是让她姐夫出动了在南航的所有关系找打折票。

结果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云峰正鬼缩在小办公室无精打采,突然收到王越灵的电话,让他赶快回家收拾行李,然后马上去机场,坐晚上9点的飞机回西安。云峰问“票价多钱?”没想到王越灵说“是不要钱的!你赶快去,到了候机楼有人接你”

云峰爽死了,我日有熟人就是好啊,还可以免费坐飞机,哈哈!于是赶紧锁了办公室的门就跑回了石牌,简单收拾一下,拎了个旅行包冲下楼。在天河路上等车的时候,想想还得给家里带点东西啊。于是又冲到旁边的好友多,左看右看,不知道买什么。后来干脆买了一大堆山竹火龙果之类的热带水果,再买了个旅行包一股脑装上。

到了白云机场候机楼,已经快8点了。云峰打了通电话,和王越灵说的人接上了头。那娃是王越灵姐夫的朋友,急冲冲地递给云峰一个小本儿“拿着!”然后就带着云峰走工作人员通道进了停机坪,边走边给他说“这是我们机务的跟机证,你上去了如果头等舱有空位就自己找个个空位坐,没空位就让乘务帮你在后面找个座位”云峰完全是糊的,想了想问“机务是干啥的?”那娃不耐烦地说“修飞机的。。。如果飞机有问题,就需要跟着飞”

云峰吓了一跳,我日修飞机的?万一真在天上出了问题那不是要喊老子爬出飞机去修?。。。那娃哭笑不得“你担心个屁,哪有那么容易出问题!这架根本没问题。。。就算实在有人问你,你就报XX(王越灵姐夫)的名字就行了,他应该已经给机长打过招呼了。反正你别管那么多了,上面一般没人会问你的,到了那边你自己下机走人就行了”

云峰上了飞机,清洁工刚刚打扫完卫生,还没有开始登机,他娃提着两个大包,在空机舱里来回走了一圈,不知道头等舱在那里。这时一个短发的空姐从他身边过,云峰冲她笑笑,尽量装的像“自己人”。过了一会儿,那短发MM走回来了,看云峰还站在原地发呆,问他“你是?。。。”云峰赶忙说“我机务的,机务的。。。你知道头等舱在哪不?”短发MM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回头努努嘴“那边”。云峰于是提着两个大包跑了过去,一屁股在头等舱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快要登机了,短发空姐和一个高个子空姐聚在头等舱后的操作间摆龙门阵(为了叙述方便,直接说,短发的叫李原心,个子高的叫许静)。许静看见云峰一个人瓜坐在那里,还霸了两个位置,皱着眉头小声问“那人干嘛的?”李原心说“机务的”。许静于是走过来,对云峰说“今天头等舱没空位了,你先到后面去坐吧”

云峰赶忙拎包起身,尴尬地说“啊?这样啊。。。”想了想刚才送他上飞机时那娃说的,头等舱没空位了就找乘务帮忙,于是赶忙冲许静笑笑“那你知道谁是乘务啊?(空姐就是乘务)能让他帮我找找座位吗?”许静这下瓜球了,这人是南航的吗?她看着云峰怔了好一下,然后说“你先跟我过来吧”把云峰带到机舱最后面的位置“先坐这儿,呆会儿看上的人多不多。。。实在没位置只能到操作间了”

结果那天的飞机上全是西北的打工仔春节回家的,真坐满了。于是云峰后来就只能坐到尾巴上的操作间里了,和许静李原心两个人一起挤。

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和两个空姐挤在一起真他妈太爽感了。但是那尾巴上的操作间只有几平方米,许静和李原心还要在里面做事。云峰在里面呆的碍手碍脚的,只能在旁边站着。一会儿要让一下,一会儿又要躲一下,他自己都觉得恼火的很。

起飞后发完小食品,两个MM终于停手坐了下来,云峰松了口气,也坐下来。两个女孩子开始乱片,旁若无人,完全当云峰不存在。摆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头等舱的那谁谁最爱耍鬼点子了,乘务长老骚货了,北京路的啥子店又开始打折了。。。云峰听得昏头胀脑的,干脆开始装睡,但是睡又睡不着。你挨着两个美女(那时候的空姐的确还算是美女)你能睡着吗?

后来许静看了看云峰,小声给李原心耳语了几句。李原心忍住笑,凑过头来对云峰说“哎,那谁,我怎么听见引擎声音有点不对啊?你不去看看啊?”云峰愣了一下,虾子硬是稳起了,从容起身“我去看看!”

他娃走到过道上去溜达了一圈,然后跑到前舱的厕所撒了下尿,再走回来,故作镇静地坐下,对两个女孩子说“我看了一下,运转正常,没事”
许静一脸严肃,很关心地说“你爬到翅膀上去看了啊?确实比较危险啊。。。”
李原心也说“呀!你没通知机长就跑出去了啊?”
这下子云峰给整傻了,张口结舌“啊?啊?。。。不会吧?引擎真有问题啊。。。我操,这,这怎么办啊。。。”

许静和李原心终于忍不住,前仰后合地捂着嘴差点笑岔气。云峰这才发觉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机务,被两个人玩了,忍不住心头骂“额贼你妈!。。。贼你们两个的妈!”

飞了一个小时,发饭,发完了李原心到前舱去了。许静回操作间来,把柜子里还剩的饭拿了两盒给云峰“给!多吃点,说不定呆会儿又要去修引擎呢!”云峰没好气地接过来,开始闷头吃。

一会儿就把两盒全吃完了,云峰立即恢复了“正常”状态,开始对许静馅笑“啊。。。嘿嘿,那什么。。。你不会去告诉别人吧?”许静对着镜子在补妆,撇撇嘴“谁管你啊,只要能上来就没事。不买票能上来的人多了去了。。。”

过了会儿,许静弄完了,坐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云峰聊天。一个是职高毕业的空姐,广州人,一个是大学毕业的国营单位职工,西安人。老子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有啥子共同话题。云峰竟然还一直坚持着能找到话题说,简直是。。。要换成了我(当时的我),可能早就冷场了。所以基本上都是许静在说,云峰顺着,然后换换话题,挑挑气氛。做销售的人,这些是基本功。

后来不知道怎么乱七八糟的聊到了手机上,这下子云峰就比较兴奋了(中国XX器材公司当时的主要业务)。他娃开始滔滔不绝,全是专业词汇。

许静有点吃惊“你是海印卖手机的吧?”
云峰老实说“我是XX系统的”
“你们单位在哪儿啊?”
这下云峰有点为难了,顿了一下,说“在。。。在西安,我是单位派在广州常驻的”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也是广州人呢?”
“广州人哪有说普通话说的我这么好的?嗬嗬”
许静很不屑“切,那我怎么说的那么好?”
“哦?你是广州人啊?看不出来啊,对了你普通话说的可真是很好!”

空姐都是专门培训过的,而且广州这种大城市的孩子不比广东其他地方的,一般都能说很纯正的普通话。云峰恭维话说得真他妈有点恶心了。许静也假笑,全收了。

过了会儿李原心回来了,又开始和许静乱七八糟瞎片。云峰插不进话,只好傻坐着。

几十分钟后,快到咸阳了,飞机已经开始在下降。云峰突然觉得心里面莫名有点激动:活了24岁,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整整一年,也是自己在广州酸甜苦辣的一年。。。相信每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哥们儿,第一次春节回家时,都有这种复杂的心情。老爸怎么样了,老妈怎么样了,家里的那台旧彩电还能用吗,卫生间还漏水吗。。。70s的我们,在时代的大潮中起起伏伏,现在我们很多人都已经为人父、为人母,遥想当年,是不是心里面慢慢地有暖意流动?^_^

飞机稳稳地停住了,许静和李原心都到前舱去了。云峰收拾好行李,钻出操作间,往窗户外一看,夜色笼罩下的跑道边上全是白的,下雪了。

在过道上慢慢挪,走过许静时,云峰冲她笑了一下“我下去就看看引擎。。。”
许静也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西安的手机市场在哪吗?”
云峰停住“你要买手机?”
“不是。。。我们这组后天才飞回去,我想在西安玩一天,但我手机坏了,明天一大早就得去修”
“啥型号的?”
“8810”
云峰心说“妈的空姐挣钱就是多。。。”,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我电话,你明天找我,我带你去换个新的!”

他娃主要是觉得许静没有“举报”他,貌似欠人家一个人情。老实孩子啊,呵呵。许静刚才都说了,能不买票就上飞机的又不是只他一个。其实这种事情在民航简直司空见惯,除了自己公司内部的,还有航管局、空管、地方政府、各种各样的“关系单位”等等很多都经常这样干。

老爸在出口把云峰接着,回到昆仑厂的时候都半夜1点了。老妈竟然还没睡,一直在等,见儿子回来了脸都笑烂了,赶忙就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上来。一家人一直吃到了3、4点,老爸又喝醉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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